【和諧中國網·和諧書院】家庭教育
最近,一篇題為《農村孩子正在大批被手機游戲廢掉》的文章非常火爆,庫叔查找了一下,發(fā)現最初是《中國青年報》刊發(fā)的。文章中,作者不無擔憂地指出,如今大批農村的留守兒童由于缺乏管束,整日地沉溺于手機游戲,因而荒廢了學習。
記者 | 孫慶玲
本文轉載自《中國青年報》,原文首發(fā)于《中國青年報》2018年8月6日09版,原標題為《家庭教育缺失 留守少年陷網游漩渦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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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讓農村孩子被游戲廢掉
一進入暑假,河北初中生楊曉龍便開啟了“游戲模式”——日上三竿,還賴在床上組隊“推塔”,中午匆匆扒幾口飯又去“吃雞”,夜里兩三點還在“鞍刀咆哮”……即便困得手機要砸臉上的時候,也要“血戰(zhàn)到底”。
暫時掙脫了學校的約束,父母又遠在北京務工,楊曉龍算是徹底“放飛自我”,而把這些看在眼里的楊曉龍的奶奶卻是一聲又一聲地嘆氣,“老了,老了,管不動了……”無奈,楊曉龍爸媽便把他接到了北京,然而在北京爸媽也無暇陪他,情況并沒什么大轉變。
“不玩游戲干啥?”正在玩游戲的楊曉龍頭也不抬地反問。在不能玩水,不準爬樹,沒有活動、補習班,甚至沒有父母在旁管教的鄉(xiāng)村,還有什么比游戲更具誘惑?
網絡游戲正在逐步吞噬著鄉(xiāng)村,大批鄉(xiāng)村少年深陷其中,不僅不知自我約束,反而認為這是時代潮流,正如有人所說,農村孩子正在大批被手機游戲廢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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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(xiāng)村少年們的“手游化生存”
“就是要那種刺激、心跳加速的感覺!”一位來自廣東省雷州市白沙鎮(zhèn)官村的中學生向記者描述,只有在游戲中她能“嗨”到忘我,但回到現實卻盡是平淡和無趣,“學習多無聊”,“都沒意思”。
不過與以往出逃學校、躲進網吧玩游戲不同,現在更多學生則將“陣地”轉移到攜帶更為方便的手機上。為在游戲中過關斬將、快意江湖,他們在游戲外也少不了一場場關于手機游戲的“斗智斗勇”。
先與游戲防沉迷系統(tǒng)“斗”。如某游戲需要實名認證,且設定未成年人每天在線時間不超過兩小時。那不如就把自己變成“成年人”,從網上搜出一大串18歲以上的身份證號及對應的姓名,挨個嘗試注冊、登錄“一試一個準兒”。楊曉龍有些得意,他從小學開始遇到需要實名認證時便是如此操作。
一放暑假,廣東省雷州市白沙鎮(zhèn)官村小學教師唐汝遠已不知轟走了幾撥兒來蹭Wi-Fi打游戲的孩子。這是村里為數不多的有Wi-Fi的地方,最初不少校外學生聚集在辦公室門口玩,幾番“攻守”下來,如今已退至學校大門口附近,7月廣東的烈日炎炎,似乎絲毫不妨礙他們在游戲中拼殺。
現在,有Wi-Fi的地方就成“兵家必爭之地”,比如有網絡的同學家、村里的小賣鋪,再如村小中老師辦公室附近。
但與老師真正的“爭斗”,直到開學才會正式展開。
在農村,很多孩子升入中學后會因距離、安全等問題多半選擇在鄉(xiāng)鎮(zhèn)或縣城寄宿,手機在學校算是“違禁品”。
沒放假之前,楊曉龍便在縣里中學寄宿,學校禁止帶手機,“見一個沒收一個”,學生們有所收斂,玩游戲便從光明正大改為偷偷摸摸。遇到老師、宿管突擊檢查,就趕緊把手機藏在廁所、鞋里以及各種可以藏的地方;老師晚上查宿,則安排同學站崗放哨;宿舍不給設置充電插口、不能充電,便在小賣鋪“買電”,充一次電兩元……
更有甚者,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(xiāng)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員、博士劉成良在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某貧困縣調研時發(fā)現,學校周邊的商店有的不僅“賣電”,還“賣手機”,學生可以先賒個手機玩,然后用生活費來分期償還,“向學生提供賒賬買手機的服務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市場,多數學生都背著父母和老師在那里拿到手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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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“留守”的家庭教育
“現在的孩子是要成精。”楊曉龍的母親孫愛英一邊感慨,一邊自責。
最初,她沒給孩子買手機。“但別人都有,他沒有,就天天吵著要,還必須要智能的。”孫愛英拗不過兒子,又覺得常年在外對兒子有所虧欠,所以盡量滿足他的要求,給他買了個六七百元的手機。沒想到,自此一發(fā)不可收拾,成績不斷下滑,還因玩手機被叫過家長,“他爺爺奶奶也吵他,打他,根本不管用,想玩還是玩”。
而她自己,三四個月才回家陪陪孩子,“回家時心疼還來不及”,也懶得去管,不過她曾試著把手機沒收,但兒子一鬧,加上要去縣城上學,她一心軟就又給了過去,“總是不太放心,他自己在縣城上學,沒手機沒法聯(lián)系”。
劉成良調研了廣西、云南兩省6個縣市多所學校后發(fā)現,由于多數年輕父母在外打工無法監(jiān)督孩子,爺爺奶奶等隔代教養(yǎng)又因年紀、視野等因素處處受限,農村孩子人手一部手機已成普遍現象,而《王者榮耀》則成了他們的最愛,“玩到停不下來”。
《青少年成癮行為調研報告——基于2017/2018青少年健康行為網絡問卷調查數據分析》顯示,在玩游戲的時間上,留守兒童要高于非留守兒童。尤其是在“每天玩4~5小時”以及“每天玩6小時以上”這兩個時間段,留守兒童的比例明顯高于非留守兒童:“每天玩4~5小時”分別是18.8%和8.8%,“每天玩6小時以上”分別是18.8%和8.2%。
“在農村,很多家長因為孩子玩手機而頭疼,但也有很多家長無所謂,把手機當成‘電子保姆’,給你個手機,就不吵不鬧,也不到處亂跑了。”中國青少年宮協(xié)會兒童媒介素養(yǎng)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張海波認為,與城市中的家長不同,農村家長因受教育水平等因素制約,并沒真正意識到孩子沉迷于手機、游戲的危害,“有的覺得玩就玩唄,有的只是覺得對眼睛不好,并沒什么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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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理難,無奈的鄉(xiāng)村教育
而被鄉(xiāng)村父母“甩鍋”的教育,則更多地由學??冈诩缟稀?/div>
學校對學生玩游戲的問題也很無奈。官村小學教師柯明湛告訴記者,學生放學后不準去玩水、爬樹,也沒什么補習班、圖書館、游樂場,更別提豐富多彩的課外活動,學生下學能去干啥呢?
近些年,“減負”“素質教育”“快樂教育”等教育理念日漸引起人們的重視。但在劉成良看來,這些理念跑在了前面,而在農村尤其是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的實施還需有多方位的支持,“農村真的不比城市,城市有很多先進教育理念的實現基礎,有著社會+家庭+學校的全方位保障,但是對于農村地區(qū),尤其是貧困地區(qū)來講,顯然這些條件都不具備”。
“比如,現在要淡化學生的成績排名,并且小學階段的成績和升學沒有任何關聯(lián)。那誰還來在乎這些成績,在乎學生學到了什么知識呢?”劉成良在某國家級貧困縣調研時統(tǒng)計過,全縣18所小學有3164名六年級學生,其中縣城小學有3所737人,農村小學有15所2427人??h城小學、農村小學學生的語文平均及格率分別為88.6%、54.3%,數學平均及格率分別為71.6%、27.4%。
不少基層從事教育的中小學老師向劉成良訴苦,學生現在越來越難管理——一方面,很多學生從小學就已養(yǎng)成不良習慣,到了中學更加放肆,比如搗亂、談戀愛、玩游戲,另一方面學生知道學校管理的軟肋——不能補課、不能打罵、不能開除,教師的管理手段幾近失效。
“老師除了暫時沒收手機、苦口婆心地說教之外,也很難采取其他有效的措施。加上農村孩子在現實中的情感等需求,往往因留守等原因并不能得到滿足,更容易沉迷于游戲,久而久之,農村的很多中小學生對于讀書就失去了興趣。”湖北省黃岡市某縣級中學教師吳啟發(fā)說,曾經有位學生天天晚上跑去網吧,他勸說無用,便只好坐在旁邊陪他,學生趕他走他也不走,最后學生覺得實在不好意思才跟他離開網吧。如此幾次,這位學生算是不去了,但糟糕的學習成績卻積重難返。
現在的學校中,吳啟發(fā)告訴記者,有的老師在教室裝起了監(jiān)控,有的只好不斷升級偵測手機的手段,從最初的手檢到如今用安檢時的掃描儀進行檢測;楊曉龍的老師們還會騙學生去開會,待學生樓下集合完畢,老師再進教室搜手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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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讓農村孩子被游戲廢掉
沉迷游戲已經被世界衛(wèi)生組織列為“成癮性”精神類疾病,僅僅依靠孩子的自覺性和自制力怕是難以抗衡被精心設計的游戲,而自己保持適度、理性。
劉成良在調研時,很多農民向他感慨,“在農村社會,被手機廢掉的孩子有一大批”,輕者作息不規(guī)律、視力下降、成績下滑,嚴重者對學習徹底失去興趣而輟學、打工,如此一來,他們便可以更自由、更有經濟來源地玩游戲。
但這些鄉(xiāng)村“游戲”少年在一二十年后,將成長為青年、壯年,成為社會這一肌體上的重要部分。他們是如何成長,是哪般模樣,也將影響著未來城鄉(xiāng)、社會、國家的DNA。如何讓他們在昂揚向上的年紀奮發(fā)圖強,而非迷醉于網游中的幻境,也正引起更多人的警惕。
對此,張海波認為教育者,包括家長、老師,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。一方面,家長對于孩子玩游戲宜疏不宜堵,“游戲是人的天性,網絡游戲本就有好有壞,不能簡單地說玩游戲就是不好”,但家長要盡量為孩子安排些豐富的活動,并且要和孩子進行“約定”,約定好學習、娛樂、生活等時間,幫助孩子養(yǎng)成良好的習慣。
對于留守現象較為嚴重的地區(qū),劉成良認為,教師對于學生的違規(guī)行為,比如沉迷游戲等,“不能管、不敢管、缺乏手段管”的現象值得反思。“農村,尤其是欠發(fā)達地區(qū)農村,在打工經濟和村莊空心化的背景下,學生的成長和教育主要依靠學校”,學校更應該積極承擔起教育責任,用更加健康活潑的文化活動豐富學生的課外生活,及時給予學生心理輔導,引導積極向上的人生觀和世界觀。
張海波建議,在當前形勢下,要讓中小學一線教師學習和掌握網絡素養(yǎng)教育的理念和方法,有課程、有教材、有培訓、有示范,才能真正推動網絡素養(yǎng)教育入課程、進課堂,更好引導學生使用手機、網絡等,但很多鄉(xiāng)村教師這方面的意識還很薄弱。目前,張海波主編了全國首套進入地方課程的《媒介素養(yǎng)》專題教材,并帶領團隊在10余個城市進行下鄉(xiāng)支教等活動,對鄉(xiāng)村學校的師生進行培訓。
此外,張海波認為,政府也應在游戲分級方面采取措施,對不同的游戲進行分級管理,支持正能量、健康的游戲,而對一些不良游戲或網絡平臺進行管理;網絡游戲相關企業(yè)也要承擔起自身的社會責任,建立切實可行的防止未成年沉迷系統(tǒng)和服務平臺,強化線下身份認證過程,限制游戲時間等,“這是需要政府、企業(yè)、社會、教育者共同努力的事情,多方合力才更有利于解決農村孩子沉迷游戲的問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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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論:究竟是什么讓大批農村孩子“廢掉”?
評論員:楊鑫宇 中青在線
“農村孩子正在大批被手機游戲廢掉。”這是8月6日《中國青年報》的報道《家庭教育缺失 留守少年陷網游漩渦》中,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句話。在這篇報道中,記者深入中國農村,采訪了多位沉迷游戲的農村少年、他們身邊的人,以及相關領域的專家,探究了農村留守少年沉迷手機游戲的現象。
毫無疑問,報道揭示出了一個十分重要,也十分現實的社會問題,那就是農村留守少年的精神世界危機。以往,我們對這一群體的關懷,往往聚焦在他們的親情缺失、受照顧狀況和受教育程度上。但在這篇報道中,我們卻看到:這些孩子的精神世界同樣岌岌可危。
從現象層面來看,對一些手機游戲的過度沉迷與依賴,確實是“廢掉”農村孩子的幫兇。不論是在新聞報道中,還是在許多人的返鄉(xiāng)觀察里,手機游戲都在農村青少年群體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,而且不大光彩的角色。有些青少年為了游戲荒廢了學習,也有些人在社交上與現實世界越來越隔膜,甚至有人為了給游戲充值,偷偷揮霍家中的積蓄。這些現象無疑令人心痛,也讓人有了指責游戲的理由。
除此之外,我們也應該看到,大批農村孩子被游戲“廢掉”,只是其精神危機的一種表現形式。這些精神世界匱乏的少年,沉溺于游戲的虛幻世界里,即使沒有手機游戲的誘惑,精神世界與社交生活的嚴重空虛,也足以“廢掉”他們。手機游戲在他們空虛之時“趁虛而入”,占領了他們的精神世界,就算我們能夠成功地“趕走”手機游戲,也還會有別的東西再來“占領”空虛的心靈。
其實,游戲本身并沒有原罪,這只不過是諸多娛樂活動中的一種。但是,對于許多鄉(xiāng)村孩子,尤其是留守少年而言,手機游戲卻不僅是一種娛樂,同時也是他們社交生活與精神世界的中心。由于缺少家人的陪伴,學校活動不夠豐富,又缺乏接近更高水平精神生活的渠道,這些孩子很容易投向游戲的“懷抱”,在虛擬世界里尋找自我實現的感覺,并認識能夠說得上話的“朋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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